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恐怖剧集的最高水平果然在日本!

Argoon 虹膜 2023-02-17


Argoon


即便是恐怖大师清水崇,近年也拍不好日本村野的森然与可怖,《犬鸣村》《树海村》《牛首村》没有一部及格。

眼见「恐怖村」系列闷声不响,反倒是片山慎三与川井隼人的剧集《噬亡村》,猛然扳回日本村落、民俗恐怖题材的一城。

 
这部漫改剧集到底背靠迪士尼,经费得以体现在媲美电影质感的镜头与特效,因此除却一些剧情上的不当逻辑,沉浸感并不欠奉。

 
故事扎根在架空的供花村,开篇就是精神崩溃的前任警员狩野,对着一屋遮遮掩掩的男女老少,逼迫他们承认「噬人族」的身份,旋即在阴森暗道里,一柄镰刀吻上他的喉头,野蛮与残暴就此火速拉开大幕。



恐怖片尤为吃重的,是氛围感与悬念感。《噬亡村》开篇定调,可谓立竿见影。而故事全貌,很快便随着柳乐优弥饰演的警察阿川大悟携带妻子有希、女儿真白进驻供花村而铺开。

 
路上有希打趣说,如此美好的地方,该当会有鬼怪出现吧。事实上,与全村格格不入却又一家独大的后藤家,拥兵自重,野蛮凶残,沿袭明面与暗面意义的食人风俗。而他们口中尊拜的「那个人」,是生存在野外的高大老者,夜间出没,形如丧尸。
 
大悟要斗的,是后藤家,是超自然的生物,也是超乎常人认知的思维逻辑与形式法则。势单力薄是必然的,但是具有暴力倾向污点的大悟,身手与经验上的优势,又增添了格局变数。那么,在勇士斗恶龙的极限生存模式里,整体上就构成了一种全员蛮横的黑吃黑阵势。



它原始,恐怖,却也剑拔弩张得令人兴奋,这兴奋里,隐伏着常人的好事、争胜以及坐收渔利的一丝「恶意」,两厢呼应,剧集成功了一半。

 
在日剧里,大费周章展现神秘村庄与食人民俗的,相对较少。《噬亡村》的可贵不仅是输出这些虽不多见却也并不十分新奇的题材,而且在于从容而频繁地提供一个吃人场景,在娱乐模式中夹带风俗向的群体性考察。

 
「吃人」这个概念,其实大家都不陌生,毕竟从小听来的故事里,妖怪和猛兽就以这一经典招式镇场。「吃人」要从单一的恐怖来源,夹杂进人性堕落的隐喻,那首先需要把主体转换成「人」本身。


 
这些年,或者说前些年的丧尸文化热潮,拔擢了丧尸本身的地位和内涵。它将人具象、降格为仅被本能驱动的低智生物,对应着人的异化、堕落、衰败,而寻常场景下的惯性群聚,又体现着集体无意识的恶。

 
最外在的表现,自然是「吃人」,哪怕有各种不得不去这么做的前提条件。这个举动,在现代文明标准下,明确分隔出人与非人。

 
基于这一前提的末世讨论,才好在崩塌文明里放大人性善恶的对比。《行尸走肉》在高峰阶段,就以复杂而真实的人性拷问,实现丧尸题材的超越,特别是,当活人比丧尸更丧尸,对吃人有更主动而智慧的选择,就具有格外触目惊心的病态。


 
特别是中段,主角团被打散,所有人都冲着避难所的招牌而去,不料等在终点的却是一伙食人族。不难看到,无论是名字,抑或是功能,这多少具有宗教拯救倾向的圣所,成了魔鬼的诱饵与屠宰场,比对之下,后文明时代成了当下现实的极致推演。

 
吃人的活人标榜着比丧尸更彻底的堕落,而《行尸走肉》的活人有着花样百出的沉堕模式,构成主调上的共性,那回看《噬亡村》,后藤家就成了异类,尤其是在山明水秀的淳朴民风里,他们的兽性与魔性,加倍体现。

 
尤其是,吃人不是末世里所谓走投无路或事出有因的决断,而是顺应家族传统甚至迫于家族威严的选择,独树一帜,抵死捍卫,反而蔓生更多不容分说的恐怖。


 
其实直接狼吞虎咽的血腥场面,较之《行尸走肉》,目前不过寥寥几场的《噬亡村》堪称收敛,但自身明目张胆的理所当然,有另一种无从消弭的崩坏气息。而且剧中遍布仿野兽的姿态,譬如树梢之间居高临下的窥看,分食尸块的蹲伏,尽是非人性质的传达。

 
那也必然别于《生吃》的降级作品《骨及所有》,吃人成了刻在血脉里的诅咒,成了人探索自身差异与身份认同的桥板,也成了刻意甚至恶意浪漫化的别扭表达。在濒死之余邀约爱侣吃掉自己,接近于性癖好甚或快感的浅薄情感连通,它对吃人题材的浪费,在于无所适从后的模糊。
 
《噬亡村》挣脱了这种忸怩,吃人同样是在某个角度「合理化」直白的兽性行为,但是跋扈地挑衅人性与秩序,也有着恶魔跃升天使角度对人间的嘲讽,内里有非常密集的宗教表达。

 
或者更准确一点说,那是带有渎神性质的进犯,毕竟后藤家说白了,具有小规模邪教的性质。

 
他们代代信奉的食葬习俗,即把逝者的血肉吃下,使其成为自己肉体的一部分,由此继承对方的精神和灵魂。对吃人行为的美化乃至神化,很容易歪斜地联想到基督教。


 
耶稣在最后的晚餐中,以饼为身,以酒为血,分给众人,其后在十字架上完成终极赎罪,而后来信徒在礼拜上领受圣餐,寓意分食耶稣血肉,继而得到救赎。

 
后藤家的行为,实际上调转了耶稣的主动与奉献,而且缩窄受众范畴,形成天选屏障。而他们顺服的首领只能称作是「那个人」,一如各种奇幻故事里的反派头目,不能直呼其名,内里藏有一个极具等级压力的邪恶规矩。

 
总体上,他们不问善恶,不求世俗救赎,只讲究流传与永恒,所以恶行越做越大,越做越多,却可以不以为意,成为绝对的黑面。


 
但剧集又处处充满重生征象,特别是蝴蝶,宗教上有着蜕变与再生的意义。这主要体现在真白身上。

 
她此前友善接触侵犯儿童的惯犯阿翼,父亲将之击毙时,染血的窗台上有一只蝴蝶,而来到供花村后,同学给她捕过一只蝴蝶。阿翼死后不再说话的她难得露出一些笑容时,桌上放着的折纸,大概也有蝴蝶形状。



需要重生的她,也似乎在激发一些关键角色的重生。当年的阿翼,在她面前,作恶的心思全然消减。而偶遇「那个人」后,她的第一反应是送上零食,缔结友情,对方非但没有伤害她,还旋即回赠礼物,尽管那是狩野的一只残指。

 
自身游离于直接作恶的后藤家后人之外,兴许他已经有了稀罕的善意在萌生。这时候不免想到《指环王:力量之戒》里相对毛脚族尤其巨大的巫师,跟他有相似的造型,而善恶取向,也是被小女孩所指引,导向重生。

 
但即便是重生,也不意味着命运上的安全。被动来到供花村接任的大悟,诚然也有为了真白而尝试改变自己的重生意向,但是他的黑色过往,未必能让他在通向英雄的改造之路尽头,得到善终,这也波动了剧集的不安氛围。



不安跟村庄也有密切关系,因为村庄提供了一个对抗都市文明的封闭、自治场所,有独立于官方秩序的庇护,可以凸显各种风俗的怪奇与疯狂。

 
导演片山慎三说过,「这部作品真实地反映出因人而异的家庭观,以及看似与你我无关但却时刻影响我们的文化差异。」这里包含一种情感的互通和情绪的放大,于是在基本面上,民俗因为与我们的生活经验过于相近,导致有格外恐怖的投射。


 
亚洲,尤其是日本、泰国以及中国台湾的恐怖片,就突出体现了这样的规律,而我们也更容易被相熟语境的故事所惊吓。这几年华语区内的《咒》,以及更早些的《中邪》,就很懂通过这些内容,实现恐怖观感的极速发散。
 
那再往上一层,这又无非是各种人治恐怖的集中体现,像九龙城寨等「现实」场景,或是《西游记》里的各国、各洞,都倚赖这种压力来体现吃人内核。这些层次,《噬亡村》都不匮缺。



这个疯狂的恐怖故事,实际上也在契合我们眼前这个更疯狂的恐怖社会。噬人族不仅是文明漏洞里的畸形产物,它里头借由惠介等角色所暗暗分裂出来的一线人性,又完全可以视作人在试图重新建立文明时的艰难举动。

 
从这个角度来看,把《噬亡村》视为又一部文明启示录,无可厚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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